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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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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睡夢中的我隱約聽見敲門的聲音,繼而驚醒。然後,我望見一雙水靈動人的眼睛,在隔我那近視的眼睛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我不得不承認,晴子她是連睡醒的樣子都是可愛美麗的,讓人有把這丫頭據為己有的沖動念頭。

“是何妹來了,我去開門,你先睡著。”

她說著便掀開被子,披上外套就跑出客廳,然後下樓去了。

來的人是何妹,只聽她們關上了門,然後並沒有走上樓來。然後我也起來了,走出臥室,順著樓梯走下,只聽見她們在樓下輕聲地說著話。但她們發現我走下樓去的時候,她們便沒有再說下去了。

何妹也只是與我隨和地打了聲招呼,然後便看向晴子。我知道何妹對我是有偏見的,就像陸天豪對我有偏見一樣。因為這些天以來,她多少是從天豪口中聽到了我追求歐陽麗的事情。

然後,我便獨自走向衛生間,先上了個廁所,才開始洗漱。這時,晴子也走了進來,然後笑著問我。

“筱港哥哥,你怎麽了?”

“沒有啊。”我說。

“何妹就是這樣的,有些事情她還不了解,慢慢地她就會習慣,而且你們將來也會熟悉起來的。”她靜靜地說著,話語中有些擔憂。

“沒有了,我想慢慢熟悉就好了。”我說。

我洗漱完畢後,便上樓換了衣服,又走下樓來到客廳。何妹坐在沙發上,看見我走過來,她便起身走到衛生間旁,和還沒洗漱完畢的晴子閑聊。我只是無奈地搖頭,然後看著地板,卻不敢讓人看見我此時的神情。

後來,我們出去吃了早餐。我和何妹都只是和晴子說話,彼此之間卻沒有言語。原來何妹來找她是要一起去翠泉森林公園玩的,晴子想讓我一起去的,但一聽說天豪也要去,我就拒絕了。我知道我和天豪之間雖然也有言語,或者說笑,但那只是以前;而今他是不會給我多少好臉色的,雖然我也想去,但一想到一會兒四個人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索性就算了。

吃完早餐,我便和她們作別,沿南通路,順著和平路回了北集路住的小屋,準備收拾些東西後好趕去火車站買票回家。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碰見老柏,他問起去深河的事情,我說不去了。然後,我們各自離去。

再然後,我收拾了些衣服和課本,裝進書包裏後,便一口氣奔向火車站。

可在火車站門口,我卻看見了晴子。她和我隔著中華南路,靜靜地相望。她笑著,然後我也笑了,盡管我知道的笑一點都不好看,或者說帥。然後,我跑了過去站在了她面前,她一句話都不說,卻只是一陣傻笑。

那笑異常地美,可我卻看出似有些淒涼的味道。也許,是這六天不能見的緣故,我想。

“你怎麽來了?”我問。

“我就想來再多看你一會兒。”她說。

“傻瓜,我過幾天不就回來了麽。”我說。

然後她沒有再說話,只是低著頭,兩手緊緊抓著我的手。而我看見了,她低埋的頭突然留下淚來。我一時感覺莫名其妙,心裏沒好氣地想不就是五六天而已麽,但是我也知道我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突然一下子變得冰涼。

我知道,她心裏全裝的是我。

好一會兒,她才擡起頭來,此時她的臉上依然殘留著淚花,但眼角的地方卻已幹涸。她看著我,然後美美地笑著。

“筱港哥哥,這是我家的鑰匙,給你。”

她說著,便從口袋裏取出一串鑰匙,遞到我手中。那是昨夜她追上我而找到的那串鑰匙。

我一臉措然,不由自主地接了過來。一瞬間,我似乎是明白了什麽。原來,這串鑰匙是她故意塞到我包裏的,是給我的。

“好了,何妹她們還在等我,我走了筱港哥哥。”

她說著便笑著與我揮手作別,沒等我理會,然後轉身沿四通路向汽車站走了下去。

我望著她遠去的身影,久久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在心裏一遍遍地默念她的名字,然後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我終是不能預料到她這個人心裏的想法,似乎我的思路總是要慢上一大截,而也許這是我太過於愚笨的緣由。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我才轉過身來,過了馬路,走上車站廣場的臺階,買了票,來到了站臺。長長的站臺上站滿了人,依然如往常一樣,大多都是我校的學生。因為整個城市在地圖上的樣子像是一個腳掌,呈南北延伸,城市坐落於北邊,而鐵路線由北向南穿過整個市管轄的大多數鄉鎮。

或許有些居住在市南邊鄉鎮的人會選擇乘坐汽車由市區回家,但是像我們這些來自鄉鎮之外農村的孩子,則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坐火車,一來火車安全,二來火車票便宜。這都是太多年的習慣了,更改不了。

但由於每次乘坐火車人都很多,而且又沒有位置,所以我總是對自己說將來我一定要去一個不通火車的地方,回家只能坐汽車或者其他的交通工具,只要不坐火車就行。因為我已太多次感受到那種痛苦,特別是大夏天擠火車的時候最是讓人難受。

列車進站,我準備上車時碰見了初中的同學,然後依然像以前那樣,沒有從車門上車,而是直接從車窗翻進車內。其它人還在前推後擠上車時,我們已經坐定,便爭搶著伸出頭去看站臺上混亂的場景,笑得不亦樂乎。

待看膩了以後,我們幾個人就會把紙牌拿出來,對時光進行無情地消磨。這是這些年來,我們往返於秀峰市和家鄉在這班列車上最喜歡做的事情,當然也是最有用的事情。車停車走,我們依然安心地做著娛樂自己的事情,似乎別人上車下車與己無關。

因為我們的終點站也是這班列車的最後三站,而且我們無論哪站下車回家都是一樣的時間,所以才會忘乎所以、昏天暗地。

我可以在倒數第三站星寨站下車,然後走兩個小時回家;也可以坐到倒數第二站朱寨站下車,然後走兩個小時回家;更可以坐到終點站南寨站,然後花五塊錢坐半個小時的車會鄉裏,再走一個小時回家。

但是,我還是選擇了在倒數第三站星寨站下車,一來我們都習慣在這裏上下車,二來這裏下車的人多可以一起結伴回家,三來如今從朱寨到鄉裏面的公路正在改造不好走,四來現在的我實在是害怕獨自一個人。

星寨隸屬於甲力鎮管轄,分上半鄉和下半鄉,上半鄉為峰鄉,即甲力鎮鎮政府所在地;下半鄉為星寨,是甲力鎮中學所在。星寨與我們鄉相鄰,而且交通都十分落後,山路較多,唯有一條公路出去。從星寨經下司大黑寨水庫,通往國道與外界接通;南北走向的鐵路從此穿過,於1943年設有一個火車站小站。而我鄉也是只有一條公路經南寨鎮朱寨,於麻往路口接通國道。不過相比於星寨,在長遠看來我們鄉鎮倒是要方便許多的,因為我們鄉臨近南寨鎮——南寨鎮是秀峰市的南大門。

下了車以後,我們四五個人沿著鐵路由北向南而行,走在規則距離的枕木上,我們有說有笑。說道了這近十公裏荒無人煙的路上曾經發生的事情,還有念初中時每逢假期都會來這邊釣魚的諸多趣事。

這段路,在你一言我一語中慢慢地走完。終於,看到了家鄉最高的那座山,而且在慢慢地近了。

我們這個坪子叫唱歌坪,由四個村民自然組構成,四個村寨分散在高山圍如碗的盆地裏的東面,一字排開。寨子的門口就是一個大大的壩子,壩子西面的山下,就是南北穿過的鐵路。聽老人們講起,在鐵路旁的廢墟裏,曾經是工區,那是五六七十年代我們這個坪子最熱鬧的地方。

坪子裏大多數都是布依族——只是如今都普遍漢化了,而相傳我們坪子的名字就是由此而來的。我曾經聽坪子裏的老人們說起過,很久以前,每年端午節,寨子門口的那個大壩子上都會自發舉行盛大的充滿濃郁民族風情的歌會,吸引臨近百十裏的布依族未婚青年男女都慕名前來對歌尋覓意中人,有時會來一兩千人。但是後來,這壩子每到夏天就開始發大水,淹沒了曾經對歌的地方,然後歌會就停辦了,當然也就沒有人再來了。

但是唱歌坪的名字卻被人們沿用了下來,甚至在如今的下司鎮那邊相距遙遠的村寨,如果我說我是某個寨子的他是不知道的,可如果說是唱歌坪的他是知道的,而且年紀稍大的老人還能說一些關於我們坪子的趣事。

雖然,我沒看見過在我們坪子裏舉行過的對歌大會,但是我曾去過在離我們坪子十公裏的地方見過類似的歌會。那是我還念初中的時候的端午節,我們幾個好朋友相約一起去的,我想當年的我們坪子當年的“盛會”也無非如此。

在我鄉東北大山皺褶深處,有一個地方叫董藥坳,這裏每年端午節都自發舉行盛大的充滿濃郁民族風情的歌會。那天,臨近百數十裏的布依族未婚青年男女都慕名前來對歌尋覓意中人。那一天天剛亮,通往董藥坳的條條道路上就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董藥坳是一處地勢平緩的草坡,草坡上長有一蓬蓬茂繁的鳳尾竹,正好半掩半遮那些花枝招展嫵媚多情的布依族姑娘們。

到了正午時分,等來人差不多了,大約有一兩千人時(有些年份來的人多時可達上萬之眾),就開始有姑娘起歌了,歌聲嘹亮、圓潤、婉轉,是傳統的布依情歌唱腔。她們所唱的歌詞內容含蓄,大多是說花開了正等人采,果熟了正等人摘之類,暗示那些勇敢健美的小夥子大膽地前來追求。一時間,歌聲此起彼伏,小夥子們聞聲大膽朝自己早已選擇好的蛄娘走去,用渾厚質樸的歌喉充滿深情地向對方傾訴自己的愛慕之情。

可歌會有條不成文的規矩,一旦一對男女對上了歌,開始唱情歌答愛互傳心意時,旁人就絕不會再介入了。因此,盡管沒有人去維持歌會秩序,但多年來很少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當一對有心人越唱越近,最後走攏到一起時,他們就會撇開眾人,悄悄地朝山坡頂那些草叢密林走去,更進一步地互敘自己心中的愛慕思念之情。

整個下午,董藥坳都浮在一片歌聲、歡笑聲的海洋上。夕陽西斜,暮色四合時,對歌的人們才開始依依不舍地離開董藥坳,踏上回家的路。找到了心上人的,就相約好下次某天某地再見面;沒有找到的也不氣餒,把心中最美好的祝願留給來年的董藥坳端午歌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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